人仰馬翻，大胤軍中一片狼藉，蕭謹呈遠遠看著眼前的一切，簡直恨不得將展老六拉出來生吞活剝了。

“我們上當了。“蕭謹呈怒道。

影子卻覺得未必，悄悄勸道：“殿下，依奴才縮減，倒也未必，不如再等等看。“

蕭謹呈怒目圓睜看向影子，“再等等，你想讓我打光手下所有人成為大胤的千古罪人嗎？現在立刻傳令下去，撤軍。“

影子覺得蕭謹呈有些操之過急了，他回想著那天展老六那些日子的所作所為，覺得完全不似作為，雖然眼下的情形和當日約定的不同，但大胤也不是完全劣勢，還有一爭的希望。

但也許是之前在展統領手中吃了幾場敗仗，被展統領打了消耗，如今蕭謹呈心中有些怯戰，影子知道多說無益，自己是勸不動眼前這位的，只得按照吩咐將撤軍的命令船了下去。

對蕭謹呈命令有所不滿的另一個人就是蕭謹安了，長途奔襲至此，也不過才剛剛交戰，雖說難免有些傷亡，但是就這樣撤軍想要再鼓舞起將士們的士氣可就難了。

蕭謹安眉頭緊皺，側身詢問一旁的智囊小吳將軍，“你怎麽看。“

小吳將軍略略思襯道：“殿下不僅不能聽令，還應該將自己的想法散步出去，將大胤的部隊留在此處，要知道機會難得，依臣所見，這穎川已經是強弩之末，只要堅持下去，勝利定然屬於我大胤，大殿下的決斷太過怯懦，相比不會的人心，那麽正是殿下登高一呼的好時機，只要拿下了穎川，等回到了汴京，殿下的身份就水漲船高，以後就不用再看誰的臉色了。“

蕭謹安被小吳將軍的話說動了，他心中升騰起一股豪氣，要知道徐郡是他拿下來的，如果再讓他拿下了穎川，回去面見父皇，自己甚至都不用添油加醋抹黑蕭謹呈，光是實話實說，這人就已經少不得要吃罪於皇帝了。

蕭謹安在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，在傳令官說完了蕭謹呈的命令，正轉身的時候，蕭謹安突然開口道：“回去告訴我大哥，我決不撤兵。“

傳令官不過是個芝麻綠豆的小人物，原本覺得自己能夠為幌子傳令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，結果誰能想到居然出了這樣的叉子。

還不等這人反應過來，蕭謹安已經策馬上前，高舉起了手中的寶劍對著自己身後的將士大聲道：“我們已經戰至今天，穎川的城門就在眼前，如果現在撤兵，不知道何時再能來到這個地方，所以今天不拿下穎川，我們決不回頭。“

小吳將軍見蕭謹安表態，立刻在馬上揮拳響應道：“不得穎川，決不回頭。“

接下來就是軍中不知那個角落的將士也跟著喊了一聲，這樣熱烈的宣言自然能夠鼓舞起所有人的士氣，大家紛紛響應蕭謹安的號召，緊接著在蕭謹安的帶領下，不退反近，朝著穎川的方向繼續走去。

傳令官見這陣勢就知道不好，連忙朝著來時的方向跑去，但他的速度終究是沒有蕭謹安帶兵前進的速度快，蕭謹呈又不傻，自然看到了這邊的異動。

“這是怎麽回事。“蕭謹呈指著那邊問道，“我不是命令大家撤軍嗎，那是誰的隊伍，是誰不聽命令。“

圍繞在蕭謹呈身邊的眾位將領雖然心中有數，但是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面面相覷，誰也不敢說話，只有影子看了中軍左翼的部隊之後微微搖頭嘆息道：“那似乎是三殿下的隊伍。“

蕭謹安，又是蕭謹安。

蕭謹呈聽了影子的話後，雙拳緊握，差點將自己掐出血來。

剛剛鬥倒了一個蕭靖，現在又賴了一個蕭謹安，居然都這樣和自己做對。

“他願意去送死，那就隨他。“蕭謹呈惡狠狠道，“所有人隨我退兵，成全我們這位三殿下稱匹夫之勇，我倒要看看沒有我們的支持，他怎麽孤軍奮戰擊潰穎川的總攻，拿下這座穎川城。“

蕭謹呈的話放在了這裏，大家心中都有些踟躕。

說起來兩位都是皇子，都受皇帝垂愛，這無形之中也是逼迫他們這些人認清形勢，做出選擇，是隨著大皇子一起退兵，無功無過，還是追誰三皇子冒點風險，拿下穎川早就不世之功。

眾人心中也已經有了決斷。

從大皇子面前離開後，眾位將領回到了自己的陣中，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，何況還只是一位皇子。

有些將軍回去後就已經傳令自己的將士跟隨這三幌子的方向，朝著左翼靠攏，不過也有人朝著中軍的方向褪去，想要跟著蕭謹呈一起撤退離去。

蕭謹呈看著眼前這些陽奉陰違的舉動，心中暗暗將這些人統統記下，這筆賬遲早要算。

大胤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隊伍，漸漸割裂開來，一部分繼續頂著雲浮的攻勢向前前行，而另一部分則向著身後撤退而去。

若是往日，穎川城樓上，雲歌看到這一幕該情形才是，但現在她卻高興不起來，她的安排起了一點作用，似乎有人被穎川集中火力的全力猛攻唬住了選擇了撤退，但是還是有一部分人似乎看出了什麽，繼續朝著穎川的方向過來，他們沒有正面攻擊，似乎是想要繞過東城們前的攻勢，迂回作戰。

是以至此，雲歌知道穎川大勢已去了。

原本守備穎川的將士就不算多，又經過了展老六的一次分裂，展統領的死訊傳出後，又有一些跟著穎川的百姓提前逃走撤離，人數懸殊太大，哪怕大胤也產生了分裂，但看樣子，追隨那位攻城將領的將士人數還有三分之二之多。

雲歌仰頭望向天空深深嘆了一口氣。

穎川，終究是保不住了。

能夠看出這一點的當然不止雲歌一個，在大胤分成兩個部分之後，和雲歌一起站在東城門樓上的所有人也都看到了這一幕，起先大家一陣欣喜，但是向前的那部分越聚越多，大家臉上原本的笑意也就被凝重取代了。

雲歌背對著自己身後的將士，輕聲說道：“穎川在，人在，穎川亡，人亡。“

這是雲歌的決心，也是將士們的決心，這位尊貴的殿下在最後一刻仍然選在和他們一同戰鬥，此生還有什麽可遺憾的呢。

小展和成建站在雲歌身後的兩側，小展側身看了成建一眼，神色覆雜，但是成建卻似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，兩個人都是微微點了點頭。

最後是小展上前一步。

雲歌聽到了輕鎧晃動的聲音，正要回頭詢問，就感覺自己後頸處被人重重一擊，她眼前一黑便整個人都軟到了下去。

小展將雲歌接再懷裏，轉身交給了成建。

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這一幕，卻沒有人對此有任何意義。

“殿下已經為穎川，為穎川百姓做了很多了，她該歇一歇了。“小展看著成建將雲歌接過，輕聲說道。

緊接著他環視四周，像是在對城樓之上的所有人開口，“穎川是我展家世代生活的地方，是暨南府兵駐守的地方，這裏是我們的責任，是我們該為我們的大意和輕敵付出代價。“

說著，小展從成建的手中接過了原本由雲歌握著的暨南府兵令牌。

他高高舉起令牌，發號施令，“暨南府兵聽令，請隨我戰至最後一刻，為了穎川，為了公主殿下，也為了我們的榮耀。“

“為了穎川的榮耀。“城樓之上聲音此起彼伏。

成建覺得自己的身體裏似乎有一股熱血在燃燒，眼前這不過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孩子，但是我們國難當頭，穎川危機存亡之際，他卻視死如歸的戰了出來，願意為了這份榮耀付出自己年輕的生命。

成建真的很想加入他們，但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

小展在說完這番話後，回過頭來，雲歌還昏迷著，失去了意識，蒼白的臉上因為這些日子的苦熬而看不出一絲血色，小展將自己貼著心口存放的那枚烏金令牌拿了出來，輕輕放在了雲歌的手中。

“這是公主送給你的，你留下吧。“成建開口道。

小展卻是要了搖頭，“我之前答應過殿下，我一定會活著回來，可是這一次我只怕做不到了，殿下說過烏金的令牌不能流落在外。“

成建紅了眼眶，笑到：“那不過是殿下誆你的，你還這麽年輕，他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活著。“

小展終於是笑了起來，“我知道了，如果有來生，就好了。“

說完他從後面推著成建來到了走下城樓的地方。

“成大哥，殿下就拜托了，能夠與她相識，能夠為她而戰，是我展柏英的榮幸，讓殿下無論如何也要好好活下去，她是雲浮最後的希望。“小展一字一句鄭重說道。

成建沒有回頭，但是從他的背影小展就能夠感覺到他的決心，烏金衛都已經在城門腳下等待，而小展更是貼心地為他們備好了馬匹，像是早就知道，也早就等著這一刻的到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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